第十五章:万金锁喉丹(1 / 1)

骰子在黑檀木赌台上疯狂旋转,象牙撞击的脆响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嘶吼里。天香赌坊最深处,黄金笼局。沈无咎背对着姜沉璧,玄色锦袍被汗水浸透,紧贴绷直的脊背。他面前堆积如山的银票正被庄家枯瘦的手一张张攫走,像被无形巨兽吞噬。

“买定离手——开!”庄家干哑的唱喝如同丧钟。

骰盅揭开。三点猩红刺目。笼中那只价值万金的红翎画眉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。

沈无咎身体晃了晃,搭在赌台上的手背青筋暴起,指节捏得惨白。最后一张盖着“江州府库”鲜红大印的兑票被抽走。三万两雪花官银赈灾款,尽数喂了这黄金鸟笼。

死寂。连赌徒粗重的呼吸都消失了。无数道目光钉子般扎在他背上,有贪婪,有嘲弄,有冰冷的幸灾乐祸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。

姜沉璧从阴影里走出,素白的裙裾拂过地面散落的银票和碎金,像踏过一片狼藉的战场。她在沈无咎身后一步处站定。他没回头,脖颈僵直,耳后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
“沈大人好手笔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清凌凌的,却像冰锥刺破死寂,“江州三县灾民的活命钱,换这笼中鸟一声哀啼,值么?”

沈无咎猛地转身。那张惯常挂着风流笑意的俊脸此刻灰败如纸,眼底布满血丝,嘴唇翕动了几下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看到了她手中托着的东西——一枚羊脂玉佩。玉质温润,雕着简朴的祥云纹,中央一道细微却深刻的旧裂痕。那是他沈家传了四代的祖玉!是他昨夜亲手押在这赌坊暗库,换得最后五百两翻本的赌资!

“你……”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,眼睛死死盯着那玉佩,像濒死的鱼。

姜沉璧指尖抚过玉佩那道裂痕,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梦境。她没看他,目光投向那黄金鸟笼里瑟缩的画眉。

“鸟雀囚于金笼,尚有哀鸣。”她声音陡然转寒,如北风刮过冰面,“人呢?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变故陡生!

“轰——!”

赌坊深处堆放银箱的角落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火光!烈焰裹挟着浓烟冲天而起,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滚烫银锭碎片横扫整个赌厅!尖叫、哭嚎、桌椅倾倒的巨响瞬间撕裂了死寂!

“走水了!快跑啊!”

“我的银子!我的银子还在里面!”

“拦住他!别让那小子跑了!”

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。人影幢幢,互相推搡践踏。趁这大乱,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沈无咎先前所站的赌台下方钻出,闪电般扑向通往侧门的甬道!正是那赢光了赈灾银的庄家!

“拦住他!他身上有赈灾银票!”沈无咎目眦欲裂,嘶吼着就要追。

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。力道不大,却像铁钳,瞬间钉死了他的脚步。

“沈大人,”姜沉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压过所有喧嚣,冰冷清晰,“你的债,该清了。”

她松开手。掌心托着那枚祖传玉佩,递到他眼前。玉佩温润的光泽映着他惨白的脸。

“拿着。”命令不容置疑。

沈无咎颤抖着伸出手,指尖触到冰冷的玉石。就在他握住玉佩的刹那——

“噗通!”

这位名动江南、挥金如土的沈家公子,竟当着所有奔逃践踏的赌徒面,双膝重重砸在冰冷油腻的地砖上!额头狠狠叩下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姿态卑微如尘土。

“姜姑娘…沈某…万死…”他声音破碎,额头紧贴地面,肩膀剧烈颤抖。祖传玉佩被他死死攥在掌心,几乎要嵌入血肉。

赌厅内火焰熊熊,浓烟滚滚。人们哭喊着奔逃,金箔灰烬和燃烧的银票碎片如同黑色的雪,纷纷扬扬落下,沾在他低伏的玄色锦袍上。黄金鸟笼在烈焰中扭曲变形,那只红翎画眉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哀鸣,化为焦炭。

在这末日般的混乱背景中,姜沉璧俯视着脚下跪伏的男人,眼神没有丝毫波澜。她缓缓抬起左手。宽大的素袖滑落一截,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腕子。腕上戴着一枚毫不起眼的乌木指环,戒面微凹。

她右手食指的指甲,在那乌木戒面上轻轻一刮。细微的“噌”声被淹没在火场爆裂的巨响里。一点比米粒还小的暗绿色粉末,无声无息地沾上她指甲边缘。

她弯腰,动作近乎温柔,伸出那只沾着绿粉的右手,虚虚地扶向沈无咎颤抖的肩臂,作势要搀他起来。

“沈大人,何必行此大礼?”她的声音在烟火喧嚣中异常清晰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,“起来说话。”

沈无咎身体一僵,下意识地抬头。他眼中还残留着绝望的灰败和一丝屈辱的泪光,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伸来的手,那只指甲边缘沾着一点诡异暗绿的手。
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臂衣料的电光石火间——

“咻!”

一道极其细微、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!一枚细如牛毛、通体漆黑的钢针,从姜沉璧虚扶的左手袖管中闪电般射出!目标并非沈无咎,而是他攥着玉佩的右手手背!

沈无咎瞳孔骤缩!他所有的江湖经验在死亡威胁下瞬间爆发!身体猛地后仰,攥着玉佩的右手本能地向后急缩!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枚毒针!

“夺!”

毒针擦着他手背飞过,深深钉入他身后燃烧的赌台木腿,针尾兀自颤动,发出低微的嗡鸣。

沈无咎惊魂未定,心脏狂跳,冷汗瞬间浸透重衫。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沉璧,她伸出的右手还停在半空,指尖离他只有寸许,指甲边缘那点暗绿在火光映照下,散发出不祥的光泽。而她左手袖口,幽深如毒蛇之口。

“姜姑娘…你……”他声音干涩嘶哑。

姜沉璧缓缓收回双手,拢入袖中。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情,仿佛刚才那致命一针并非出自她手。

“沈大人好身手。”她淡淡赞了一句,语气听不出喜怒。目光却越过他,投向那枚钉在燃烧木腿上的毒针。针尾缠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、被高温灼得蜷曲的金线。她的眼瞳深处,一丝冰冷的了然飞速掠过——金线缠针,是谢氏“朱雀卫”的独门标记!这场大火,并非意外!谢家,竟也盯上了这笔赈灾银,更想借机除掉沈无咎,嫁祸于她!

她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沈无咎,视线投向烈焰翻腾的赌坊深处。混乱中,一道极其迅捷的身影正逆着人流,扑向那堆燃烧的银箱!那人影肩头,被火星燎破的衣衫下,赫然露出一角刺目的、振翅欲飞的朱雀纹身!

“想要银子?”姜沉璧的声音陡然拔高,穿透所有嘈杂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心悸的穿透力,清晰传入那朱雀卫耳中,“那就拿命来填!”

话音未落,她拢在袖中的左手猛地一甩!

“轰隆——!!!”

那堆燃烧的银箱中心,毫无征兆地发生了第二次、更猛烈十倍的爆炸!恐怖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烧红的碎银和熔化的金块,如同地狱喷发的火雨,瞬间将那扑到近前的朱雀卫彻底吞没!

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只响了半瞬,便被更猛烈的爆炸声淹没。赌坊的屋顶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!无数燃烧的碎木、瓦砾、滚烫的金银碎片混合着…混合着一些焦黑难辨、冒着青烟的…人体碎块,被抛向铅灰色的、飘着灰烬雪的天空。

整个天香赌坊,在这一刻,彻底化为一片翻腾的火海炼狱。

沈无咎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,滚烫的灰烬扑头盖脸砸下。他挣扎着抬头,透过弥漫的浓烟和纷扬落下的、带着皮肉焦糊味的黑色灰烬,看到姜沉璧依旧站在原地。

素白的衣裙在灼热的气浪中烈烈翻飞,如同绽放在地狱烈焰中的一朵冰莲。她微微仰着头,看着那些混合着金银碎片和人体残骸的灰烬从天空飘落,伸出手。

一片边缘还带着暗红火星、形状扭曲的薄薄金箔,打着旋,落在她染了些许烟灰的掌心。金箔上,一个被高温熔蚀得模糊不清、却依旧能辨认出狰狞轮廓的朱雀纹印,在火光映照下,如同泣血。

她五指缓缓收拢,将那枚灼热的、带着血腥与焦臭气息的金箔朱雀,死死攥在掌心。

火焰在她身后狂舞,吞噬一切。赌坊外,隐约传来尖锐的鸣锣声和兵甲跑动的沉重步伐——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到了。

姜沉璧垂下眼帘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遮住了眸底翻涌的、比火焰更炽烈的冰冷杀机。

“沈大人,”她终于再次开口,声音平静得可怕,摊开那只紧握的拳头,掌心躺着那枚暗绿色的药丸,药丸表面沾了几点飘落的、带着肉香的黑色灰烬。“吞了它。从今日起,你这条命,你的万贯家财,归我了。”

“每月初一,拿黄金万两,来换解药。”

沈无咎趴伏在滚烫的、满是灰烬的地上,看着那枚静静躺在她掌心、沾着人肉灰烬的绿色药丸,又抬头看向她身后那片吞噬了谢家朱雀卫的冲天火海。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,只剩下彻底的、深渊般的绝望和恐惧。

他颤抖着伸出手,指尖碰到那冰凉的药丸,也碰到了她掌心残留的、灰烬的余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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