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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回 会茶隐机缘 翠湖酬心曲(1 / 1)

馥芳问母亲去与郑家“会茶”的都有哪些人,母亲说:

“还不就是你叔父、你舅舅,携你姑丈、哥哥他们几个去。”

“全是男亲啊?”馥芳一听就撅起了嘴,“他们凑在一处,除了寒暄客套,还能瞧出什么真章儿来?”

“不然……”母亲没了主意,“我让你姑姑跟着去瞧瞧?她可是个厉害的。”

“姑姑啊……”馥芳拖长了调子,眼珠儿一转,扯着母亲衣袖撒娇摇晃,“不然让大姐姐帮我去瞧瞧呗……”

“胡闹!”母亲轻轻拍掉她的手,“你姐姐那是王家人了,如何能去?再说她一个同知府少夫人,怎么能随便去到那平头百姓家里?!”

馥芳一听就不干了,撅着嘴来找老太太诉苦:家里偏心,姐姐配的是同知府,自己就选个平头百姓,“会亲”这样的大事,让叔父、舅舅、大哥那些古板男人去,无非是说说客套话,走走过场,能看出什么门道?

老太太笑咪咪地听她抱怨,平日最疼爱这个孙囡,撒娇搞怪也这么招人喜欢!

“囡囡莫急,到时候我让吴妈妈跟过去瞧,识人观事,只她一个就胜过前头所有的男人!”

吴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,打从姑娘时就跟着,人情练达,心思缜密。馥芳得了这话,心里稍安,但总觉得缺些甚么。回房后,她左思右想,到底不踏实,她钻进馥郁怀里,央求道,“你到时候也跟着过去吧!虽然有吴妈妈在,大的错不了,可这些长辈、老人家眼里只有家世学问,银钱经济,我关心的怕是一样都瞧不见,好姐姐,你去帮我瞧瞧呗……”

“你想知甚么?”馥郁放下手中的针线,抬眼温和地望着她。

馥芳的大眼睛忽然亮起来,“就看那家人平日喜欢做什么消遣,有什么好玩的,若是男人成天只晓得在外应酬赚钱,女人只圈在家里伺候老老小小,就是泼天的富贵,也是无趣憋闷至极!”

馥郁瞧着她这般情状,心下微叹:谁不想自在快活,也就她这样的古灵精怪!可世间姻缘,真由得这般任性挑选么?只是瞧着她眼底那份灼灼期盼,馥郁终究不忍心泼冷水。

这日午后,五宝他们依约来朱府候着,背着朱家仆妇一干人随着主人家的轿辇去城南,里头就有朱馥郁。一人吩咐他们说:

“去城南头道巷”

往日五宝他们甚少来这边拉生意,因是背街巷,人稀活少的缘故。今日进到巷子里面才发现,原来这整条巷子仅两、三户人家而已。

最里头的一家户门大开,有人迎出来,五、六乘轿辇停住,一时下来八、九个人塞满了巷道。宾主作揖、寒暄着,一群人进了宅子,肩舆、脚力候在门口,有人出来送上茶水,招呼他们吃茶歇息。

五宝眼见着朱馥郁跟着众人进去了,大门合上,回头向人打听今日这趟生意的缘故,才晓得是云南府人议亲的习俗“会亲”,乃女家端详男子之仪式。若是子弟为谦谦君子或有志之士,这头亲事就成了,若是女家瞧不上这姑爷,就借故推脱。

五宝心想,这里头有朱馥郁,想必是来替二小姐相看未来的夫婿了!

五宝在外头看,这家人的朱漆正门不出奇,来时的侧门口却有五六个拴马桩,且巷道内青石板地面上有车痕马蹄印记,足见平日多有车马来往,再看院墙足有两丈高、二十余丈长,隐约可见院落中高高低低的屋顶十余间,心道这二小姐议亲的人家果然是殷实富户。

喝过一盏茶,就有人出来撒铜钱。轿夫、脚力和下人们都忙着去抢,称道这家老板“豪气大方”,祝主人家心想事成。

两、三盏茶后,院门复又打开,一行人出来与主人家道别。

五宝见朱馥郁又是最后才出来,一行人回朱府。

馥芳在房里坐卧不宁,伸长脖子等着会亲的人回来,听得前面说“人回来了”,起身就往老太太房里赶,奔到了门口遇上母亲才驻了脚步。

母亲瞪她一眼,低声责备:“慌里慌张的干什么?还有没有点规矩?!”

馥芳收脚低头让母亲走在前面,在背后做鬼脸。母女二人进了老太太房间,见只有姑姑和吴妈在,想来叔舅他们都在爹爹那边说话,心说正好!不必听长辈大人们的那些场面套话了。

书房内,馥芳的叔父朱承祜正在与朱府老爷朱时衍讲大道理:

“……我辈诗礼传家,自当以圣贤之道垂训子孙。男儿志在匡济天下,岂可囿于商贾锱铢之利而废修齐治平之本?女子则以敦厚贞静、持家勤俭为要。当此海晏河清之世,更须谨守尊卑伦常,砥砺操守。若与汲汲于利之徒联姻,恐门风难继,非祖宗之愿也!”

长篇阔论之后就一个意思:自古商家乃投机获利之辈,粗疏不知礼,与诗书官宦之家不匹配。

姑父道:

“对啊!此子虽然是郑家独子,但非长房嫡出,咱们的孩子嫁与他家岂不委屈?说出去也不好听啊!”

长子朱孚规规矩矩地起身向父亲回报所见所思:

“依儿子浅见,郑松此人虽非纨绔,然其父只重财利,其子亦无青云之志。恐日后于子侄进学科举一道,难有襄助扶持之心。”

朱时衍捻须沉吟,不置可否。

老太太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
“嫂嫂,这门亲事是哪个媒人说和的?这家人与我家怎堪匹配?!”姑姑一开口,母亲的脸都白了。

“那个郑氏,恨不能十个手指头都带满金珠玉翠,一上来就拉着我‘小姑子’、“大妹子’地一通乱叫!哼!我父官居提督学校副使,娘家是经历司长官,你一个妾室二妇如何能与我称‘姐妹姑嫂‘?他家不过有几个钱而已,门口堆着的牛屎马粪还没有清扫干净呢!”

馥芳的母亲一直忌惮这厉害的小姑子,馥芳虽看不过姑姑那份尖酸毕竟不敢顶撞长辈,一屋子人都默默听着她刻薄男家。

老太太皱着眉听姑姑讲了许多,不耐她的轻狂,转过头问身后的吴妈妈:

“你看得些什么?说来听听。”

“据老身看来,他们家倒是清白老实的生意人,家业殷实自不必说,一院十几间房子摆在那儿哪!我打听过了,郑家人丁不旺,家事亦不芜糜,两位夫人日常相处和平。平日郑老爷和少爷皆忙于生意,大夫人出身农户,虽然不擅场面应酬,但古道热肠,好耕植畜养,家中花园皆改为菜畦,每日侍弄蔬果,喂鸡养鸭,乐在其中。郑氏娘子快人快语,身体康健,事事亲力亲为。一家子主人待邻里下人仆妇皆友善大气,似我们二小姐这般活泼讨喜的的性子,嫁过去是断不会吃苦的。”母亲听了脸上总算有点喜色。

“啧啧!听听!花园里种菜养鸡!还亲力亲为,这是大家子夫人太太们日常该干的事么?对了!说起他家里头那几间房子,多上锁无人居住,积尘寸余!我问何不多雇人服侍打扫,郑氏竟然说‘家中就那几个人,也没有许多事,要些闲人来何用?’,这是不顾大家子的体面排场了!”姑姑在一旁抢话,馥芳气白了她一眼,被她瞧见了,鼻子里“哼”了一声,说:

“二丫头,姑姑可是为你好,你将来嫁过去要是无人服侍,整日蓬头垢面地做农妇,看你悔不悔!”

吴妈妈笑道:“姑小姐说笑了,我们家的小姐是何等尊贵,若嫁到他家必然是受一家子宠爱的,这等雇人服侍的小事于两家人都不值一提,我瞅着亲家母急盼孙儿,只怕到时候要亲自来照管我们小姐呢!”

吴妈妈一席话说得入耳,一屋子的人听得都笑起来。

人散尽,馥芳拉了馥郁问:

“怎样?”

馥郁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,打开来是一枚铜钱大小的平安玉扣,满翠冰透,种老肉厚,胖乎乎憨态可掬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
“呀!这‘小胖子’是哪来的?”馥芳喜得拿在手里端详。

“这是郑少爷私下给我的,我本不敢收,只因他要我持此物带话给你:我家锁着的几间屋子里,这样成色的珠宝玉石数不尽,等过了门,随您喜欢去打首饰。此物贵重,我不敢留,特交给你。”

馥芳一听面露喜色,拿着玉扣爱不释手,转而迟疑,继而失落,把玉扣塞回馥郁手中道:

“这是他给你的,你收着吧!我瞧着这门亲事怕是不成……你快快拿走吧,莫让我瞧见心烦!”

馥郁忖度着她的心思,接着说:

“你托我打听的事,我仔细问了他家中仆妇,原来这郑家人在江川是大姓,族中兄弟众多,但只有郑老爷一支在省城及滇川道做缨帽生意,每逢节日必阖家回江川老家与族中亲友团聚。听闻老家也有田宅,在湖边有别院,推窗便是万顷碧波……家人常去抚仙湖上打渔泛舟,或是呼朋引伴进山探幽一去少则四五日,多则半月,是为家中最热衷之之事。”

“真的?!”馥芳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,充满神往,仿佛眼前已展开抚仙湖的烟波浩渺。

自媒人回说朱家不允以来,郑松一直闷闷不乐,睁眼闭眼都是朱馥芳精灵古怪的俏模样。

“你非要那朱家小姐不可?”郑老爷问儿子

“嗯!就看上她了!”郑松闷声答道

“呵呵!你小子眼光不错嘛!朱家先祖拔贡入仕,她爷爷进士出身,叔父曾执掌书院。唉……你爹我这辈子虽挣下偌大家业,可惜耽误了你读书取仕。世人都重仕轻商,如今咱们虽有家财万贯也依旧是贱业末流,我们这样的人家正该与朱家这样的书香门第结姻,我郑氏一族子孙后代走上大道正途就有望了!你既有这样的心思,等着!我再厚金托媒去说和!”

郑松却不曾想他爹有如此谋划,自己当初看上那人并无攀附之心,现下只盼与那人见面问个明白:家里为什么不许亲?她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思?只是要如何与朱家小姐联络呢?正无头绪间,恰巧朱馥郁上门来还他玉扣,他冲口而出:

“我要见你家小姐!”

馥郁吓了一跳,连连摇头。

“姑娘莫怕,我只见她一面就好。就问一句话。”郑松坚定的口吻,执拗的眼神,让馥郁无法拒绝。

她回去传话,馥芳听了又激动又紧张,在屋子里转着圈喃喃自语“不成!不成!”,馥郁看她折腾够了才问她:

“你心里对他是个什么意思?”

“唉,家里大人总说两家如何不匹配,我也不晓得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……总不能为着一个外人忤逆家长吧?愁死个人了!”她沮丧地托着腮。

“那不然……”馥郁试探着,“咱们就依他的意思,见面与他说个明白?说开了也就各自丢开,省得日后纠缠。”

几日后,五宝背着馥郁,跟着二小姐的轿子去翠湖,两个人一起远远望着湖心亭子里的两个人,杨柳拂水,平静湖面上层层涟漪,远处隐隐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。

“家里大人不允?那,那你……你家里是瞧不上我这个人吗?”郑松小心翼翼地问

“倒也不是看不上你”馥芳抬头望着天空,又低头望着水面,“是怕你家里人不读诗书,只晓得赚钱,将来于儿孙前程无宜。”

“不赚钱哪有力教养儿孙?再说了,我爹最是敬重读书人,在江川又捐学田、又助学子无数,连书院山长都说他是‘义商’!……听说要跟书香门第结亲,全家都欢喜得不得了……”郑松着急地想辩解,先前准备的许多说辞,这一刻竟然全忘了,只能挠挠头说,“嘿嘿,只是儿孙读书这事,怕是只能托赖你家了。”

“噫~”馥芳白他一眼,“你家儿孙读书跟我家有什么干系?!”

“怎么没关系,我这不……就来求你了吗?”郑松忽然面露羞涩,扭捏着说:“我爹说了,你若是不惯与家中两个婆婆同住,等生了娃就给咱们买宅院单过!”

“呸!谁允了你家亲事么?这就想着……”馥芳又气又羞地背过身去,头上珠翠乱颤,“怪不得长辈说你家中礼仪荒废,长幼无序,言谈粗鄙!”

“哦~原来你们是嫌弃我家粗鄙!没错,我家里原是种田打渔的,可谁家往上数三代不是泥脚杆?”郑松听她终于说出了实话,心里的悲愤、担忧、紧张把自己的心都涨满了,那份患得患失尽在馥芳眼里。

“你乱讲!哪个嫌弃种田人了!自幼家里长辈就教导我们‘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’夫子也说‘不事农桑者,当思何德有余粮’,外头人都编排我们,你也似他们一般,我不理你了!”馥芳转过身来辩白,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扭头就要走。

郑松忙拦住她,转着圈地陪不是,怪了!她生气骂自己,自己非但不气,还觉得十分受用,若是她不理自己了,就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。

远处水榭旁,朱馥郁静静望着亭中人影。但见那二人时而凑近急切倾诉,时而又赌气背对,那份天真赤诚的情态尽显无遗。她想起馥芳前几日还说“这世上便没有能真正容我这般任性古怪之人”,如今眼前不就有一个浑然不怕她古怪、似乎还甘之如饴的后生?缘分之事,实难预料。

一丝微不可察的落寞和羡慕悄然浮上馥郁心头。旁边的五宝一直默默注视着她侧影,见她神色有异,踌躇了半晌,终是忍不住用那最平静的调子问出最深的情怯:

“二小姐将来若是定了亲事,姑娘你还……留在朱府里么?”

朱馥郁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,蓦然转头看向身边的五宝,清澈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惊诧,自己的心事,何时竟被这个沉默如石之人知悉?

清风吹拂着她的衣袂,她突然起身朝湖心亭走去。

“你俩闹够了没有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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