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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郊的一座小院子里,这里住着曾经给宁夫人母亲柳氏接生的稳婆。老稳婆已经八十多岁了,说起当年的事,牙齿都在打颤。
“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,大概也是快要到冬至的时候,柳氏难产,生了两天孩子都生不下来,后来老婆子我没办法,下了狠药,那孩子倒也一下就出来了……”
“可那孩子生下来就很不对劲……眼睛是红的,指甲尖得像是爪子……柳氏刚生完就疯了,不停地喊着‘她回来了’,血流了一地,又是用过狠药的,怎么止也止不住,最后……哎!”
老稳婆长叹一口气:“都说柳家的女人美,可那些美都是拿命换的,值当吗?”
值当吗?
对于正常的人来说,都不值当,可对于像柳氏、宁夫人这些把美貌当成命一样重要的,可能就值当吧!
“那些生下来的孩子都不是孩子了,是怪物,是被诅咒的怪物。”
“那是柳家的诅咒呀!”
老稳婆闭着眼睛,喃喃念着,声音颤抖。
言瑟瑟突然想起验尸的一些细节,那些胎儿的眼睛虽然紧闭,但瞳孔却异常大,像是能吸收所有的光线,四肢都不正常,看着确实像是怪物,应该是长期食用这些所谓的“食材”,产生的药性导致,让正常的胎儿变成了畸胎。
“宁夫人肚子里的胎儿,恐怕也被她喂成了怪物。”
言瑟瑟的声音发沉。
“冬至那天,不仅是胎儿的死期,也可能是她的。”
云起看着远处顾家的方向,若隐若现的大宅看着阴森森的。
“顾恒执迷不悟,我们只能自己做好准备。”
说着,他从怀里掏出张图纸,上面画着顾家的地形图。
“顾家的地下有个密室,应该就是她一直做饺子的地方,我们得在冬至前找到入口。”
言瑟瑟接过图纸,指尖在密室的位置重重一点:
“她以为用美貌能留住一切,却不知道有的东西一旦沾染上,就再也甩不掉了。”
就像宁夫人手腕上的红绳,看似是装饰,实则是锁链,一头拴着她的执念,一头拴着祖宗的罪孽。
回到县衙时,江独带来个消息:宁夫人派人去大慈寺取了些“特殊药材”,说是给胎儿补身体的。
“我跟着去看了,是些刚挖出来的胎盘,还带着血呢!”
江独的脸色发白,说着还隐隐作呕。
“她这是……要加快进度了?”
言瑟瑟和云起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。离冬至还有两天,宁夫人显然等不及了,她在用最后的时间催熟腹中的“食材”,哪怕代价是加速她自己的灭亡。
夜色渐深,顾家的灯火亮到很晚。宁夫人站在铜镜前,看着镜中年轻貌美的自己,又低头抚摸着躁动的小腹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。
冬至夜的雪下得紧,顾家大宅的红灯笼在风雪里摇晃,将门前的积雪映得通红。
言瑟瑟穿着戏班的水袖长裙,站在廊下呵出一团白气,鬓角的珠花随着脚步轻颤,这是她第三次调整头上的凤冠,沉重的头饰压得她脖颈发酸,却不及心底那股寒意的万分之一。
“不用担心,冷吗?”
云起扮成琴师,玄色衣袍外罩着件墨绿大氅,指尖拨弄琴弦的动作行云流水,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席间宾客。
主位上,宁夫人穿着正红袄裙,领口绣着缠枝莲,小腹处隆起的弧度比前几日更加明显。她正笑着给顾恒布菜,手腕上的金线红绳在烛火下闪着诡异的光。
后厨飘来熟悉的香味,混着当归和红花的气味,言瑟瑟借着转身的动作,对云起使了个眼色。
这时那还童饺的味道,只是今日的气味更浓郁,还带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。
云起指尖一顿,琴弦发出刺耳的错音,恰好掩盖了后厨传来的轻响。
“宁夫人真是好福气!”
宾客中有人举杯。
“怀着身孕还如此花容月貌,瞧这起色,比未出阁的姑娘还要光彩夺目。”
宁夫人掩唇轻笑,眼角的细纹被厚重的脂粉盖住,只有在低头时,才能看见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青黑。
“托福罢了!”
说着,她夹起一只饺子放进顾恒的碗里,说道:
“夫君尝尝,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‘子孙饺’,讨个好彩头。”
那饺子圆滚滚的,白面皮上点着三点殷红,像极了胎儿头顶的囟门。
顾恒夹起,笑着咬了一口,馅料的汁水溅在嘴角,他却毫无察觉,只夸道:
“味道确实不错,比往日的更鲜些。”
言瑟瑟握着水袖的手猛地收紧,指尖刺痛了手心的软肉,那“汁水”、那“鲜味”,分明是紫河车特有的腥甜。
云起的琴音突然转急,《十面埋伏》的调子在宴客厅炸开,惊得烛火剧烈摇晃。就在宾客纷纷侧目时,他突然掀翻琴案,琴弦断裂的瞬间,他已拔剑出鞘,软剑的寒光直逼宁夫人面前的餐盘。
“小心!”
他低喝一声,手腕翻转,将那盘饺子扫落在地。
瓷盘碎裂的脆响里,滚落在地的饺子裂开了口,其中一只的馅料里,露出半截带着指甲的小手指,手指蜷缩,指甲泛着青黑,与大槐树下陶罐中的胎儿残骸一样。
“什么东西?”
顾恒猛地推开宁夫人,脸色惨白的后退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东西……呕……”
说着,开始不停地呕吐。
宁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,她下意识的去拉顾恒,又下意识的想去遮掩,却被言瑟瑟一把抓住手腕。
“顾老爷自己看清楚!”
说着,言瑟瑟握住宁夫人的手,拿起那块小手指,看向顾恒:
“你看清楚,你夫人给你吃的,到底是什么!”
顾恒抬头看了一眼,又开始疯狂呕吐,像是要把内里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。
其他宾客见此,也吓得纷纷尖叫,慌乱地往外跑,宴客厅里顿时一片混乱,桌椅翻倒的声响震得房梁落灰。
宁夫人突然疯笑起来,挣脱言瑟瑟的手扑向顾恒。
“你怕了?”
“你现在知道怕了?”
她的红袄裙在混乱中散开,露出小腹处诡异的隆起。
“你怕也没有用,你不是爱我吗?爱我就要跟我一样,永远年轻,我也才会爱你。”
“你不是最喜欢我这张脸吗?你看,我就是吃这些才留住的,你不吃……你不吃怎么行呢?”
“你要和我一样呀!”
“疯子!你是个疯子!”
顾恒瘫坐在地上,呕吐物沾了一身,狼藉得不成样子,他指着宁夫人的手也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我……我当初怎么会娶你这么个毒妇!”
顾恒的话像针一样扎进宁夫人的心里,她突然尖叫着扑过去,尖尖的指甲直取顾恒的眼睛:
“是你逼我的!是你喜新厌旧!我不好过,你们谁也别想好过!”
顾恒吓得连忙往后缩,言瑟瑟见此,迅速挡在顾恒的面前,手腕飞转,藏在水袖里的银针直刺宁夫人的手腕。
银针淬了麻药,足以让对方暂时失去力气。
“言姑娘!”
江独的声音从后堂传来,他浑身是雪的冲了进来,手里捧着个沾满血污的坛子。
“言姑娘……地下室找到了!里面有七个坛子,里面泡着的都是……都是……一些的胎儿。”
江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他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,但看到这样的场景,还是触目惊心,无以言表心中的震惊和愤怒。
宁夫人的目光落在坛子上,突然安静下来。她轻轻地一圈一圈抚摸着自己的小腹,眼神温柔而诡异。
“我的……我的孩子也快好了!”
说着,她抬头看向顾恒,嘴角淌出一丝血沫,说出让人更惊悚的话:
“等我吃了它,就能再年轻十岁,到时候,夫君,你还会不要我吗?”
“疯子!”
顾恒两眼一翻,彻底吓晕了过去。
“桀桀……”